第六百六十四章 落雪归人

落雪便能断刀,如此手法,自是将众人的目光引了来。

不光是那些魔族将士,就连地上跪着的三五村民,也一并看来,他们见过魔鬼,可还从未见过神明。

这些日子以来,蒋家屯儿方圆百里内,便只有魔鬼出入,不曾见有神明到来,自然也不会有神罚降下,惩治这些恶徒,这让他们心灰意冷,毕竟他们可是拜了好几十年神明。

是以在落雪断刀后,他们麻木又绝望的眼中,终是露出了一丝希冀,虽然村口那少年,怎么都与他们印象中的神明不同,但他们还是在心底,流露出一丝丝希望。

那男子,更是在走了一趟鬼门关后,抱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哭了出来,哪怕这亲人,也瑟瑟发抖,但还是用冻得通红的小手,拍打着他的肩膀。

只见其怀中,一个小女孩儿,睫毛挂着白霜,白雪掩映下,粉雕玉琢,梳着两个小辫子,宛如北方过年时,挂在墙上的年娃娃一样。

与男子的大哭不同,如此年纪,竟表现的极为镇定,不错,她虽眼中含悲,但终是没让眼泪掉下来,此时用那水灵灵,又有些红的大眼睛,朝村口那少年望来。

少年一袭白衫,算不得华丽,但也比起粗布麻衣,要好上不少,为此,那少年举手投足间,竟有些飘然出尘之感。

着白衫,并不稀奇,世间那穷人好多,但富人,也不少,一两件用普通蚕丝做的白衫,还是寻常可见。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在这北地,寒冬时节着白衫,那么这人,要么是傻子,要么便是疯子。

当然,众人皆知,少年不是傻子,也不会是疯子,那么他,便属于这第三种,这世间最疯的疯子。

不错,任何登临绝顶的高手,都是疯子,最疯的那种,唯有疯,才能有此成就。

只是到底有多疯,众人并不知晓。是以那魔族战将,举刀便来,想看看少年,到底有多疯,敢在他刀下救人,若只是一般疯的话,可能会死于他的刀下。

他的刀,只有半截,但没人能说,半截刀便不能杀人,只因刀柄在手,刀刃依旧在,那么杀人,便足矣,特别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他在这些日子,不知杀了多少。

所以他很笃定,自己一刀便能解决了此人,毕竟这样的一刀,可是在这些日子,解决了好多人,不信的话,他腰间,便是明证。

只见他腰间,系着数个人头,血,便自人头下,脖颈处,滴滴落下,也落出了一个断断续续的“亖”字。

“亖”字迅速被拉长,也拉短了他与李知焉的距离,李知焉便看到了这人的眼睛,有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不过在见到其腰间带血人头时,无来由的涌出一股憎恶。

只见他负在身后的手,朝前一点,便落在了此人厚重的头盔上。

他的头盔,只剩下两个眼洞,即使刀剑,也很难刺中,李知焉的手,也没有落入他的眼洞。

所以战将身后,那一众魔族将士,便为此松了口气,他们明白,只要没有致命武器落入眼洞,那么一般手段,很难伤了乌木,只因这头盔,乃魔域天地精金所制,更是他神龙军赖以保命的关键,须得明白,就整个魔域而言,他神龙军的锻造,都是魔域一绝。

就在众人还在回忆往昔峥嵘时,他们的头领,那乌木,已直直的倒了下去,仰面而倒,还溅起许多雪屑。

盔甲缝隙处,涌出许多血来,染红一大片雪地。

李知焉看着其系在腰间的人头,再看着地上的血,道:“我已好久未杀人,有些生疏,抱歉。”

事情太过突然,一众魔族将士还未反应过来,他们来此多日,发现这些人,竟如此孱弱。是以就连这入侵,也变得如此欢乐,他们可以在这十里八乡,为所欲为,杀人吃肉,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只因他们真的很强,有时只需一巴掌,便能将这些村民的脑袋旋转两圈。

在如此潜意识下,他们的胆子,也愈来愈大,用目中无人,生杀予夺,肆意妄为来形容,也不为过,就像今日,他们闯入这安宁的蒋家屯儿,不仅杀了村里一众青壮,还将地窖内的这些人都寻了来,一一杀掉,只是有些可惜,还有几人未杀,便出来这么一人。

本以为今日还能多屠几个村子的,但这少年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计划,故冷冷道:“小子,不要命了吗?敢杀我魔族骁勇营乌木将军。”

许是作威作福惯了,他以为搬出如此名头,便能唬住对方,甚至就连对方瞬杀他们将军,也仿佛在这些名头下,给忘了,毕竟这里,已被他神龙军占据,而大皇子的中军帐,便距此处十里外,这小子孤身一人,要是敢轻举妄动,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他们魔族的手掌心。

李知焉道:“我不知道什么乌木将军,我只知道,杀人是不对的。”

那当首的魔族战士道:“既知如此,你还下如此狠手?”

李知焉道:“我杀了他,是希望他不要再杀人,所谓爱人,爱世人,才要憎恶害人之人。”

那魔族战士道:“胡言乱语,兄弟们,给我上,杀了这装模作样的臭小子。”

一时间,村内各处,涌出一大波黑甲之士来,将李知焉围在当中。

许是这北地实在天寒地冻,屯内老小,也在此刻寒风中,瑟瑟发抖。

李知焉抬步向前,便行到了众村民前,也将魔族将士的包围圈,拉的更大,或许这样的拉大,让一众魔族将士失了颜面,故包围圈,又迅速缩小,那刀剑,也齐齐自鞘内拔出,刀鸣剑吟声,便在这寂寥的北地偏远村庄响起。

李知焉见状,不以为意,抬手一招,竟让一众魔族战士的兵器,差点吓得落地,也有骁勇者,许是惊吓过度,手上一用力,一剑,便朝李知焉背后刺来。

李知焉不看身后,只因他神识中,同样一剑,已到了此人咽喉,令此人的剑,亦停在了半空。

仅仅片刻,这剑,以及这人,便倒在雪地上,扑通一声。

那当首甲士眼露惊恐,嗫嚅道:“你......你是谁?是为何方妖孽?”

李知焉不曾理会他,他迅速扶起地上村民,拍掉他们身上积雪,如变戏法般,掏出许多衣物,送到众人之前,并道:“这里,恐怕已不会再安宁,可愿与我一道,回.......”

“家”字尚未出口,他便呆怔在了原地,只因那漂亮的小女孩儿,忽然收起冷若冰霜的俏脸,展颜一笑,不错,面对如此局面,她不曾哭,也不曾冷漠,而是望着李知焉,一笑。

这一笑,让这北风都变得温暖,特别是李知焉,如此之笑,让他想起一人来,那个冷冷清清,却让他感到极度温暖的女子。

“我愿意。”

这是小女孩打破沉寂的一句话,也打断了李知焉的思绪。

李知焉从思绪中醒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儿道:“我叫蒋小玉,我爹,蒋......”

说到此处,小女孩儿终是有所哽咽,不过很快平复下心情,恶狠狠道:“我爹和娘,被这些恶人杀了,这是我小叔。”

抱着小女孩的男子,脸色惨白,看来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走出,被小女孩儿提及,才支吾道:“我叫蒋诚,是这村里的,我我妻子,儿女.......呜呜呜.......被这些妖人吃了.......”

李知焉心中一叹,道:“我知道了,今日他们会死,并用来祭奠你们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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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当你是谁?我魔族第一勇士?又或是魔主大人?真是大言不惭。”

“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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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让这清冷村庄,一时间好不热闹。

不过这样的热闹,却如乌鸦叫唤一般,让人好生心烦。

所以在小女孩清澈明亮且带有天大仇恨的眼中,这些聒噪之人,瞬间便倒了下去,而四柄剑,则如稻田里的镰刀,几个起落,便放倒了这些如秧苗的魔族战士。

神迹,恐怕,大概,或许,也不过如此,至少对这穷乡僻壤的村民来说,如此,便称得上神迹,须知这些魔头,可是连村里最强壮的勇士,也不能在其手中撑过一个回合,而这少年,近乎瞬间,便让这些人永远的消失在世间。

所以当少年再次问众人可愿与他一道回家时,众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家而去。

回家和离家,有时就是这么戏剧,这明明是离开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如今却变成了回家,是以众人看向少年时,不仅有崇敬,还有许多迷茫。

好在那如瓷娃娃的小女孩儿并没有,她此时已骑在了李知焉的肩膀上,即使她小叔蒋诚来拉了几遍,也无济于事,仿佛小女孩愿意如此,而李知焉,也乐于如此。

“回家?或许有你的地方,才能是家吧。”

李知焉的喃喃自语,令小女孩好奇来看,而后撅起小嘴,嘟哝起来,也不知如此一言,她到底是懂,还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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