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老虎为王,几乎与所有动物比起来,速度和力量,都占尽优势,但老虎却很少去搏杀棕熊,犀牛,以及大象,倒不是牠不能取胜,而是这样的猛兽,会令牠受伤,进而得不偿失。
老虎固然乃百兽之王,但一只受伤的老虎,便不能再统御百兽,甚至落得被其他猛兽分食的下场,就像此刻受伤的李乘风,便与之前,是大有不同。
最大的不同,便是这身后,多了一道伤口。
有道伤口,并不意外,想他当年征战魔族,多少时候均在负伤作战。
然而今日这道伤口,却有些奇怪,这奇怪的伤口,即使用特殊手法止血了几遍,血,还是汩汩外流,并且还呈愈来愈盛之势,好似一个伤心女子的眼泪,在细雨绵绵的日暮时分,随着女子的心痛,下个不停。
史青玉的离去,李知焉并无心情答话,此刻的他,也如那伤心女子一样,一样心痛,不管是这段友情,还是因为她那段爱情,都让他心痛,就像连体婴长在一起的心,此时突然被撕裂,进而鲜血长流。
见李知焉未答话,李乘风自然也不会无趣到再自言自语,是以他的身影,再次消失,不错,他准备以这副伤体,去搏杀一只“黑熊”。
独独让人奇怪的是,他之前所立的空间处,竟有一丝丝血迹残存。
李乘风的消失,再次无声无息。是以群雄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李知焉处,只因他们知道,李乘风绝对会在此处出现,毕竟他说过,要将李知焉打个半死。是以他的再次出现,定会与众人带来惊喜。
于众人而言,无声无息,不过在李知焉心中,却忽然生出滴答之声,好似屋檐下,滴下的雨,愈来愈近,直至在身后,这声音变得很大。
李知焉可非傻子,忽然明白了史姑娘最后为他做的事,接着一拳向后。
夹杂五行之力的一拳,瞬间将身后空间轰的粉碎,并露出里面的虚空来。
虚空中,李乘风大惊失色,一个闪跃,重新显于落凤坪上,看着李知焉,再抚向自己身后,那血流不止。
只见他眼神忽转冷厉,冷冷道:“不愧是当年望月斋中,最得意的弟子,这‘血引之术’,恐怕连吴静都做不到,竟能让李某流血不止,若为寻常人,说不得早已血流殆尽,看来这小妮子对这南曲书生的恨,已是深入心扉,植入骨髓,竟能悟出一丝道则来。”
李知焉为之一叹,道:“若在以前,或许如你所说,不过刚才,她想杀的,并非是柳师兄。”
李乘风道:“他想杀我?”
李知焉道:“或许都想杀。”
李乘风道:“哦?是为何?又为何?因为你?”
李知焉道:“也许,但我猜测,还有吴静师太的缘故。是以不管是你,还是南曲书生,于她而言,都无甚区别,或许在史姑娘看来,皆是该杀之人。”
李乘风一笑,道:“若是静儿,倒也说的通。”
李知焉却落寞道:“不过她最想杀的,却是她自己。是以这样一事,才是世间最难之事,即使你有一万种方法救她,她最终......也难逃一死。”
对史青玉而言,想必人生知己,莫过于此。
李乘风颇为认同,点头道:“那倒是,心死之人,无药可救。
许是想起了一些过往,只见他随之一叹,道:“爱而不得,何尝不是人间第一憾事。”
闻此,李知焉一下便红了眼,也不知是伤心如此,还是愤怒如此,继而歇斯底里道:“既然知晓此理,为何还要杀赫连姑娘。”
与李知焉不同,李乘风淡然来看,道:“知焉,你终是有了些烟火气。”
不过在沉思片刻后,他的眼睛,也与李知焉有了些相同,只见他红眼道:“你觉得我夺你所爱?但你可知,你的出生,何尝不是夺李某所爱,若非当年这‘李’字,李某非杀你不可。一个一出生便是错误的因,竟然让你活到了如此时候,不过这果,也还得李某来了结。”
李知焉道:“我告诉你,你的了结,并不是因为我生下来便错了,而是因为你修为高于我,仅此而已。知焉读书不多,但这些年也明白了一些道理,便是这人间,还从未有一种生命,是一出生便错的。”
李乘风面部扭曲,愤恨道:“像你这祸害人间的魔族妖孽,还有脸说人间二字,本座不得不提醒你,这是我人族的人间,与你魔族无关。”
李知焉道:“知焉生在人间,长在人间,即使为魔族,也具人情,相比一些人,知焉自信,胜之百倍。”
李乘风道:“管你百倍千倍,今日之后,李某必杀你,以血当年夺爱之仇。”
李知焉不悲不喜,道:“你可自便。”
不错,道理都在自己的实力范围内,一旦越过这个界限,即使再好的道理,也如同放屁。就像你去山中,与一只老虎讲道理,绝对是讲不通的。但若是一只受伤的老虎,用上些手段,你还可能驯服他,进而听你的道理。
如今的李乘风,受了伤,不过较之老虎,还是有天壤之别,因为受伤的他,也可以一拳打死世间所有的老虎。
是以他的一拳,在李知焉话音一落后,就到了近前,与之前隐在虚空不同,这次的他,正面而来,这不是他擅长的手段,但却是他不得不如此的手段,流血不止的他,只得出此下策。
少了隐在空间的偷袭,李知焉便多了几分胜算,但真的是如此吗?
只见李乘风向前一指,赤霄剑便携着红色的拖尾,朝前方那李乘风刺去,一剑建功,只见赤霄剑那长长的拖尾,瞬间没过李乘风胸口,穿体而过。
却也因此,令李知焉眉头一皱,而后脸色一变,迅速朝身后一拳,与刚才李乘风从背后偷袭那次,极其相似。
唯一的不同,便是李乘风背后,再无滴答声传来。
仓促应对下,李知焉被击退数十米远,李乘风之言,也再度在虚空中传来,只见他道:“知焉,也不知是你不清楚,还是忘了,李某本身,便执时间一道,是以在夺下这南曲书生身体后,更是掌时空两道,这一拳,便是与你无知的一番教训。”
不错,刚才那一拳,正是其扭曲时间线,在转瞬之间,回到了刚才一刻。
时间一道,诸法中,最是玄妙,这种程度,即使像他这样的时间大师,也只能是做到如此。当然,像他这样的时间大师,也不仅仅只是如此。
只见他一拳再至,好似来自远古,又好似来自未来,与之前袭向普正大师那拳,尤其相像。
若说普正大师都因这样一拳遭受厄难,那这样一拳,于人间而言,无人能避开,也没人能硬接下。
李知焉身周,波纹隐现,好似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接着便是李乘风携着硕大无比的拳头,直接砸来。
群雄间,无不面露喜色,心知这样一拳,即是无人可避,那么于世间,也无人可挡,是以他们脑海中,已是想象出了那血肉模糊,脑浆迸出的画面。
不过想象,往往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就像拳头的落下,并未有脑浆迸裂,血肉模糊的场景,而是穿体而过。
也不是想象中那样一拳贯胸,那种穿体而过,就是毫不相干的那种穿体而过,如同两个平行空间,看似相交,却不在一个空间维度上。
李乘风穿体而过,一拳打在空气中,急速掠到李知焉身后,转首来看,并皱眉道:“你暴露坐标,就不怕我毁了你那方世界?”
李知焉身影,若水中倒影,随着波纹闪动,有些恍恍惚惚,不真实之感,闻此,身影快速凝实,好似从另一方时空重新投下自己真身,道:“我保证,你不敢来我的世界,在此处,你尚有一丝获胜的机会,若在我的世界,你一丝机会都不会有。就像我去云霄城一样。”
李乘风瞳孔一缩,抿起嘴唇,片刻后,展唇一笑,道:“想不到短短时候,你竟参悟出了一些时空的道理。”
沉思片刻后,接着道:“你就不怕李某毁了你在此处的坐标,而后让你这方世界流浪虚空。”
李知焉道:“虚空节点,并不是这么好毁的,一来,你已受伤,二来嘛,能成就一方世界的人,本身就不会太弱。”
好似要证明他话的正确性,话音刚落,他的拳头便朝人群中砸去,吓得世间一众大人物,面如土色,连忙闪跃开来。
然而他们又怎会有当下李知焉的速度快,若流水落入到油锅,瞬间炸开了锅,一时间,哀鸿片野,谩骂声,惨叫声,声声入耳,好不热闹。他们那会想到,李知焉会暴起向他们发难。
对这些要杀他的人,李知焉自是不予理会,他眼中唯有一人,便是被他一拳逼出时空,而后退到擎天峰悬崖处的李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