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慧能师太也从闭眼诵经的状态,一下醒来,瞪大眼睛,看着年迈的老方丈,显得不可思议。
道盟成立至今,还从未有一个门派退出,即便被这些道盟中人,逼得断了道统,也还从未听说谁要脱离道盟,且在今日,这事竟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
林间众人,则直接从椅子上弹起,同样不可思议,望向慈灯方丈。
道盟一众,则是直接拔出了刀剑,唯有岳乾城皱眉后,不解道:“方丈大师,你到底.....意欲何为?”
慈灯方丈慈眉来看,道:“有加入,自然也就有退出,有何奇怪的。”
岳乾城道:“倒..........的确是这么个理,不过即便是去住客栈,走时也要与掌柜的,打个招呼不是?”
慈灯方丈道:“现在老衲不就在打招呼?”
岳乾城道:“不错,您现在就在打招呼。正如各宗门加入时,需要道盟同意一样,退出时,自然也需征得道盟同意,作为此地的道盟大主事,我不同意灵隐寺退出道盟。”
慈灯方丈道:“为何?”
岳乾城道:“道盟想加入就加入,想退出就退出,岂不让那些年先辈的牺牲,成了笑话,在魔族入侵求自保时,各位就加入我道盟,如今这魔族被我道盟追杀殆尽时,没有了外部侵扰,就想着退出,慈灯方丈,你是世外高人,但也不可这么不讲道理不是?”
慈灯方丈道:“岳施主说的那些热血义士当年所做出的牺牲,可不能全归功于道盟,毕竟我灵隐寺诸多同门,也参与了此事,并也把忠义之躯,留在了抗击魔族的战场上。”
岳乾城道:“可他们终究是以我道盟之名行事,可对?”
许是之前秦默予的震慑,起了效果,这时郑行远对慈灯方丈,也客气了许多,只见他道:“大师,你这里不会真的藏有魔族吧?为何我们刚说及此事,你就要退出道盟,正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做法,未免与人做贼心虚之感。”
慈灯大师笑道:“郑施主,寺里大半僧人都在此地,你觉得谁会是魔族?”
郑行远冷笑道:“若那魔人真在此间,他敢在我等面前露面吗?”
慈灯大师道:“要怎样,郑施主才能相信老衲的话?”
郑行远道:“很简单,让我等搜一搜,便知结果。”
慈灯大师道:“是不是没搜到魔族,灵隐寺就能退出道盟。”
郑行远道:“方丈大师,你要明白,我所说的事,与你提出之事,是两件事,自然也就不能相提并论,这魔族余孽存在与否,事关大陆平静安宁,此事你没有与我等讨价还价的资格。”
慈灯大师道:“郑施主,还是有一定关联的,因为我若退出了道盟,你等就不能以道盟的身份干涉我灵隐寺行事。至于这有无魔族余孽之事,就不劳郑施主费心了,作为大陆的一员,灵隐寺自然有义务、有责任剿灭魔族余孽,更何况,还是藏于我灵隐寺内的魔族。”
郑行远道:“要是方丈大师包庇、隐瞒这魔族余孽之事呢?”
慈灯大师道:“若是如此说的话,那是不是除灵隐寺外,一旦有魔族现世,都可理解为道盟在包庇呢?要知道,这些都是道盟所辖之地。”
郑行远怒道:“方丈大师,你这可是强词夺理,我道盟怎可允许魔人在世间逍遥法外。”
慈灯大师道:“郑施主,你也定要知道,我灵隐寺也绝不会让魔人在此撒野的。”
岳乾城见此,知道郑行远不是这慈灯方丈的对手。
因为他一早就入了这老和尚的局,这个局就是,灵隐寺已经脱离了道盟的前提下,只见他道:“方丈大师,这不灵隐寺还未脱离道盟吗?所以灵隐寺当下,还算我道盟所辖之地,如果这灵隐寺藏有魔族余孽,我道盟自然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慈灯大师道:“所以话题又说了回来,若我灵隐寺脱离道盟,你们便无权搜查我灵隐寺,假如灵隐寺还是道盟一员,你们便要在我灵隐寺彻查魔族余孽一事,当然,如若查到,老衲无话可说,任其责罚,但若未查出魔族余孽,就让我灵隐寺退出道盟。”
岳乾城听着话中的决绝之意,也打起了感情牌。
须知,如若让道盟知道,在其管辖之地出现这种破天荒的事情,自己定会被追责,以后要想获得晋升,以及资源的倾斜,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且不说这个,一旦处理不好,自己这个南方主政,事后定会裁撤掉,故道:“灵隐寺也是最早加入道盟的几个宗门之一,大师今日,为何如此决绝?毕竟.....兹事体大,还望大师三思而行。”
慈灯大师道:“于此事,老衲已是想了许久,作为局中人,岳施主应该察觉到了道盟这些年的变化。为何明明是守护一方安宁的道盟执事,最后反倒成了为祸一方的人渣败类,此事,让老衲颇为不解。”
岳乾城道:“我不否认道盟有人渣败类,坏了道盟的声誉,但比起整个道盟,那也只是一小部分人而已。”
慈灯大师老眼昏花,却极精准的投到一众道盟执事身上,道:“真的是一小部分吗?”
道盟一众,没人敢迎上这样的眼神,纷纷低下头去。
其实说来,也是人之常情,那些年,徘徊在生与死之间的那些人,本就拥有高超的武艺,再配合这道盟赋予的权利,接触的却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没有一定心性,很难不自我膨胀,最终失去自我。
继而忘记自己之前的使命,忘记曾经的理想,忘记抗击魔族时,最本质的原因。
岳乾城当然也知道这些事情,毕竟自己也是其中一员,对于此,他采取的态度,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郑行远及陆公子这些天的行事,他又怎会不知,只是经历了魔族之战后,心态已然有了不小变化。
想着自己用生命守护来的和平,心理上,自然而然,有了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特别是这些未曾受过战争之苦的普通平民,就这样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自己用生命换来的和平。
这和平,又是多么的不公平,所以这所谓的胡作非为,就权当是给同僚们的一些补偿,一些利息。
岳乾城道:“对于这退出道盟一事,大师不再作计议?”
慈灯大师道:“老衲心意已决。”
岳乾城道:“您应该清楚,少了道盟的庇护,以后灵隐寺弟子世间行走,可要比现在困难许多。”
不错,少了道盟这棵大树,以后灵隐寺弟子要想获得功法,借用道盟的传送阵,以及去那天道学院修行,都将不可能。
说不得因为此事,会有一些道盟的鹰犬,为向道盟表忠,来灵隐寺寻衅滋事。
慈灯大师道:“老衲自然晓得。”
岳乾城见晓之以理,胁之以威都不奏效,眉头再皱,动之以情道:“慈灯大师,你我也算多年老友,非要如此吗?”
慈灯大师道:“若岳施主不因此事介怀,老衲依然欢迎你到我灵隐寺喝茶赏竹。”
意思也很明显,灵隐寺退盟,与你我的私人关系,是两码事。
岳乾城道:“可是在下必须介怀此事,毕竟此事,还从未在道盟内部发生过,可是好巧不巧,这事偏偏发生在岳某负责的南方地界,这样的话,向上可不好交代,要是这件事引起诸多门派效仿,岳某人有十个脑袋,都不够陆大人砍的,所以在下是怎么也不会同意灵隐寺退出道盟的。”
慈灯大师笑道:“如若道盟深得人心,又何惧我灵隐寺引起的群体效仿。”
岳乾城道:“大师要岳某如何做,才能收回这退出道盟的念头。”
慈灯大师道:“老衲守诺一生,又怎会在最后时刻晚节不保,你也看见,这是当着我这许多老友说过的话,怎可自食其言。”
岳乾城道:“既然大师心意已决,乾城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乾城一生也重诺,刚也说过,不同意灵隐寺退出道盟,所以还请方丈大师,不要责怪乾城的无礼。”
郑行远冷哼道:“说了这么多,最终还不是要用强?早知如此,何必浪费唇舌。”
言语间,其右手已然抬起,接着向前一挥。
刀剑声,便自众执事手中响起,也回荡在林间空地上,剑拔弩张,看来随时准备动手。
慧能师太见此,怒斥道:“岳大主事,你这是要干什么?”
郑行远冷笑道:“难道师太看不出?灵隐寺私藏魔人,本大人要将这些窝藏魔族的罪人,绳之以法。”
慧能师太道:“郑大人,你也须清楚,贫尼等人,也非瞎子,证据呢?”
郑行远道:“现在可不就在搜集证据吗?难道......师太要阻我道盟执法?亦或者说,望月斋也试图脱离道盟?”
于此事,慧能师太自是拿不定主意,便道:“道盟如此行事,等此间事了,我望月斋也定要认真考量,这脱盟之事,但贫尼还是要告诉各位,慈灯大师年事已高,也是贫尼的朋友,如若今日让你等堂而皇之的,以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带走,我林韵之这良心,余生都再难安宁。”
她已然用上了自己俗家时的姓名,便是想告诉他人,她今日行事,已与望月斋无关,即便以后道盟追究,也是她个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