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瞬间便到了李知焉腰腹处,穿体而过。
一切来得太快,也来的太突然,没人会想到,这看起来优雅得体的陆公子,会行这卑鄙无耻之事,正因为没想到,所以对此大为诧异,就连一直伴其左右的周玉郎都瞪大眼睛,对此不敢置信。
当然,最意想不到的,还是李知焉。
他知道此人无耻,但不曾想到,此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已然没了底线。
李知焉吃痛,恨欲狂,一咬牙,接着反手一剑,手起剑落。
随着剑落下的,还有陆劲松那颗项上人头,以及人头上,那瞪大的双眼。
想必到得最后,他都难以置信,此人竟真的敢杀自己。
就像别人不知道他的心事一样,他也错估了李知焉的心性,他以为凭借在场诸多道盟高手的胁迫,即使捅了前方少年一剑,少年也不敢拿他怎样。
因为在他看来,这诸多束缚,定会让少年选择息事宁人,就像之前,仅仅因为一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他就放了自己,要是真以慈灯大师等人做为筹码要挟,还不得让他往前,他便不敢往后,让他往左,他便不敢往右。
可惜的是,他高估了自己在李知焉心中的地位,也许他认为重要的东西,在李知焉眼中,一文不值,所以这前后的心理误差,就大的让人无法弥补。
此时场中,本就因陆劲松偷袭,张大嘴巴的群雄,又因李知焉的反杀,嘴巴张的更大,久久不曾闭合。
他们也粗估了一件事情,就是李知焉根本不敢杀陆劲松。
从他们对话可看出,这李知焉与陆劲松,可算旧识,应该相互知晓各自的背景。
不错,你可以羞辱,不至于结束他人性命.
羞辱,大可说少年心性,大家就当闹着玩,长辈那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杀了人,即使陆定国再好的心性及涵养,再如何识得大体,也不可能做到云淡风轻,这毕竟......是他的独子。
陆定国疯不疯狂,还不知晓,郑行远与周玉郎,却已然有了疯狂之势。
于郑行远来说,这一剑,比起他人生中遇到的任何剑都要突然,因为再快的剑,终究有迹可循,这一剑,他是怎么也未曾想到,因为就在陆劲松刺入少年身子的瞬间,少年连思考的时间,都未曾给场中之人留下一点。
就像你刺我一剑,我自然也得还你一剑,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也正是因为这道理简单的一剑,将事情推向了复杂的深渊,以至于连灵隐寺退盟这事,都变成了小事。
岳乾城也赶了来,在自己负责的地面,陆定国的独子死在了这里,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是怎么也脱不了干系的,唯有拿下凶手,才不至于被陆定国拿住把柄,责罚失职之罪。
如若此事处理不好,他自家性命都会赔在此处,陆定国这人的手段,他还是了解的。
退一万步说,即使这事处理的好,此间事了,他还是要被追责,不说重回京安中枢,能继续待在这南方之地,已然不错,毕竟比起南方,世间可是有许多贫瘠之处。
想到此,心中叹道:终是少年心性,怎的就如此鲁莽,毁我一生啊,臭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对陆劲松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岳乾城都将怒火注入到了李知焉身上,也迅速赶到陆劲松被杀处。
比起前面两位的权衡利弊,虚情假意,周玉郎则像是对陆劲松有了些真的感情,也算是给这少年短暂的一生,找到了些许慰藉。
只见周玉郎已是红了眼,他离事发地最近,也看的最清楚。
于人心这事,最难窥探,他想不到,这平时举止优雅的松儿,会行这偷袭之事,也想不到这混小子会如此胆大,竟真的杀了他的松儿。
陆劲松虽是陆定国独子,但若论谁陪伴他的时间最长,还是这无儿无女的周玉郎。
道盟的成立,本是为应对那场残酷的魔族之战,作为执事长的陆定国,自是日理万机,哪抽得出时间来陪伴陆劲松,所以从小到大,都是这周玉郎陪伴在侧,陪他读书,陪他练剑。
长久的陪伴,他也不是不知这陆劲松的一些脾性,不过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无伤大雅之事,男人逛个青楼,调戏下良家妇女,本就是小到不能再小之事,谁还没年轻过,他被称为“双面郎君”,不就是从青楼传出的吗,待松儿长大之后,再来看这些事,自然也就一笑了之。
他当年便是这么过来的,只是未曾想到,再也等不到他的长大,只因前面这可恶的少年。
人都是主观且自私的,很少有人反思自己是否做的对,他们一旦在事上吃了亏,首先想到的,是他人身上的原因,就像上述几人。
在他们看来,这所有的原因,都是这少年杀了陆劲松造成的,他们根本不会去考虑陆劲松,是否也有处置不当的地方。
故李知焉对面,已然站了三大高手,而周边的道盟执事,也因陆劲松之死,将场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说今日能不能赢下三大高手,即使侥幸得胜,也怕是难逃出生天,这蜂拥而至的道盟执事,定会将李知焉撕成粉碎。
慈灯大师见此,道:“阿弥陀佛,人死不能复生,各位施主,又何必再行杀戮之事。”
郑行远道:“老秃驴,你是在搞笑吗?郑某今日,再无心思与你玩笑,你最好是退下,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慈灯大师叹道:“李施主是老衲朋友,老衲怎可退下,又....怎能退下。”
郑行远冷冷道:“意思是.......你这年龄,尚要上场较量一番?那郑某..便陪你过过招。”
岳乾城心道:这家伙怎的聪明了许多,前方这少年,虽被三大高手围困,但同样也不是一简单人物,从之前来看,这小子与点墨门和青云派均有所交集,今日拿他是肯定的,但要说不小心杀了他,同样会是一个麻烦,我虽主政南方,但长老会那边,可没什么势力,要是这两派借长老会向我发难,想来也讨不了好,这家伙倒是聪明,看透了这点,借坡下驴。
慈灯大师道:“修行之事,老衲愚钝的紧,但今日诸位要想在老衲这灵隐寺撒野,老衲也有些薄技献丑,郑施主不弃,便却之不恭了。”
说完,袈裟无风自动,袖口一卷,一条藤蔓,自袖中涌出,犹如灵蛇出洞,瞬间袭向郑行远。
郑行远提剑来挡,当的一声,本欲攻向其心脏处的藤蔓,自刀刃处,滑向了其肩胛,这般妙招,虽不能一击杀敌,但能做到伤敌,也是不错。
见此,慈灯大师身后一众小沙弥,已然有了喜色。
只见其中一位小沙弥,仰头望向无相,道:“无相师兄,师父他老人家可真是老当益壮,已是这般年纪,还能伤了破空境的高手。”
无相道:“无净师弟,你也须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本也是道盟长老会成员,同样也是破空境的强者,只是......”
话还未说完,慈灯大师的藤蔓便像木柴一般,塞进了火炉子里,瞬间化为灰烬。
只见郑行远肩胛处,有岩浆落于地面,像极了山顶处被人凿开,然后岩浆顺着这道口子流出来的情形。
无净见此,接着刚才的话题,惊恐问道:“无相师兄,只是什么?”
无相一叹,道:“只是今日师父,发挥不了平日七成的功力。”
无净道:“为何?”
无相道:“木本生火,你也知道,师父乃木属性体质,那人则是火属性体质。常言道,功法不够,武技来凑,如若师父再年轻个几十岁,这武技,或许要比那人好上一些。唉,可惜的是,今日终究不是昨日,也不是前日。”
无净道:“你说师父会输吗?”
无相道:“很可能,但战斗瞬息万变,谁也说不清楚,这战斗的过程,本也是一个寻找对方出错的过程,要是能把握对方出错的机会,也不是不能在劣势的情况下,反败为胜。”
无净似懂非懂,不过却点头道:“师兄说的是。”
说话间,郑行远一剑,已向慈灯大师刺来,不过刚掠到半空,就被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
只见空地上,突兀的长出了一株若柳树的不知名植物,其状看来,如同缩小版的柳树。
但与柳树,又有所不同,这树,枝干纤细,但柳枝却很长,长到直袭苍穹,将郑行远束缚在了半空,若一根根铁链,锁住了一只蛮荒凶兽。
郑行远几次试图挣脱,都以失败告终,这看来纤细的柳枝,犹如铁链一般牢固,且还不怕炎焚火烧。
只因刚焚烧掉一些,它马上又重新覆盖上来,且新生的柳条太多,且在排队等候,极像一个个谦谦君子,也如一个个仁人义士,慷慨的等着赴死。
郑行远怒道:“老秃驴,你要与郑某比试内力吗?”
这倒的确是在比拼内力,郑行远焚烧柳条,需要消耗内力,慈灯大师促成柳条新生,也需要耗费内力。
这一毁一生,便是考验双方对内力的精准掌控。
就拿木系修行者来说,两人内力相当,一起去生成树木,若内力掌控的好,有人便能生成十株树,若掌控不好,说不得只能生成三两株,这就是内力掌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