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塘,一间不起眼的茶楼内。
邓伯和其他几位叔伯围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摆满了经典的港式早茶,只是今天大家的兴致都不高。
老鬼奀从外面走进来,骂骂咧咧:“现在的小警察真是不长眼睛,老子不过是临时停个车而已,钥匙都没拔,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让我开走,我挑他老母啊!老子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嚣张的!”
正在喝茶的肥华冷笑一声:“老鬼,混了这么多年,我看你也没有长脑子。说起来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吃东西了,之前怎么没有警察赶过来唧唧歪歪?有的时候明明看到了,还会装作视而不见。偏偏今天跑上了蹙眉头,你就没想想是什么原因?”
老鬼奀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能不知道原因吗?
傻子都知道这是因为龙头巴闭的死,导致警方的看管加强了。
他们现在最害怕的不是社团闹事儿,而是社团内部分裂,本身就不稳定。
这会平添无数混乱。
这是上面不想看到的。
火牛站起身来:“奀叔吃点东西,停车只是小事而已,我叫小弟去搞定!”
“你小子也在呀!也好,叫人记一下那个小警察的编号,找机会投诉他一两次,让他不长眼睛!”
“放心吧,这点小事交给我!”
火牛大包大揽的答应下来,对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弟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弟立刻转身离开,去传递老大的命令去了。
其实大家都清楚,这种针对性的行动,警方内部早有预案,投诉什么的,除了多写两份报告以外,根本不疼不痒。
不过他们也不能为了这点事儿,袭击警察,否则就是打破平衡,不守规矩了。
无论在哪个城市,无论哪个年代,杀警察都是很严重的事。
老鬼奀落座,邓伯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我们人差不多都来了吧?”
几个人左右看看,双番东道:“还差冷佬!”
邓伯微微皱眉,“这个老家伙,该不会又是忘了时间吧?我明明第一个给他打个电话,竟然又迟到!”
火牛连忙掏出大哥大:“我催他一下吧!”
说着,便熟练的按出一串号码。
然而就在这时,包间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小弟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大声道:“大佬,出事了……”
小弟的话还没有说完,火牛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道:“谁让你进来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滚出去!”
小弟明显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大佬,是你之前说……”
“说什么说?还敢狡辩!我让你滚呀!”
火牛见小弟顶嘴,大感没面子,怒气更盛,当场抓起一只茶杯便丢了出去。
茶杯打在小弟身上,满满的热茶泼在胸口,顿时打湿了一大片。
小弟被烫得呲牙咧嘴,却在也不敢说什么,转身便要走。
“等等!”
邓伯抬手叫住了他,毕竟是个老江湖,见过的事太多了。
虽然不满于火牛如此暴躁,连话都不让人家说清楚,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毕竟是做大哥的人了,想要在长辈面前挣点面子,也是很正常的事。
那小弟站住。
邓伯点了点头:“什么事这么着急?”
“这……!”小弟看了一眼火牛,表情有些犹豫。
火牛瞪着两只牛眼,大声道:“说呀!”
“哦!”小弟连忙应声:“刚才把他接到电话,叔伯冷佬在黄石滩被人乱枪打死……”
“什么?”
肥华震惊的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其余人也是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
小弟有些心悸的咽了口口水,小声重复:“叔伯冷佬……死了!”
现场一片寂静。
大约过了三四秒钟,火牛刷了一下站起身来,由于用力过猛,导致剩下的凳子都被顶飞了出去,摇晃了几下后,吧嗒一声摔倒在地。
然而此时,却没人在意这些了。
火牛大步流星的抓着小弟冲出包厢,随着包厢门一关,房间内又再次恢复了安静。
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就算是邓伯,也半晌没有一点动作。
沉默的时候,邓伯抬头扫了眼前的几个老伙计一眼,危机感越发强烈。
曾几何时,和联胜还人才济济。
光“长老会”就足足有十一人,可随着龙根,吹鸡,串爆和冷佬死亡,权叔远遁大陆,现在就只剩下了可怜兮兮的六个老家伙。
而且经过这一连串的死亡,相信这些没牙的老虎,有一大半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邓伯微微抬眼,轻轻扫视了一下几人。
果不其然,除了肥华还在震惊与冷佬的死,没有回过神来以外,其他人目光都有些复杂了。
他心中轻轻叹气,风雨飘摇啊。
只是……是谁掀起的风浪呢?
邓伯此时也有些想明白了,如果上一次串爆的死是个意外,那么这次冷佬的死,就绝对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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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可以肯定,不把幕后黑手抓出来,这种意外还会继续,恐怕也不会再局限于“长老会”,说不定他们会对堂主下手。
可是目的是什么呢?
和联胜足足有几万名会员,内部传承百年,各种规矩森严,就算把上层清洗一空,
至于群龙无首,相互之间敌对,或许会出现并维持一段时间。
但是与其他大社团相比,和联胜在战斗力方面并没有太大的优势,想要维持住现在的规模和收益,抱团取暖,是唯一的结果。
能登上堂主之位的,绝对不是头脑简单的屠夫,十有八九能够看穿这一点,进而主动联合,将和联胜传承下去。
然而,邓伯也知道,理论只是理论。
无论传承了多久,表面上看起来多么合理的政体,内部都有逻辑漏洞,就像建筑中的承重墙,只需要找到它,并且针对它,就会轻而易举的摧毁这个体系。
可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就算能够找到,又如何针对呢?
要是针对不了,找到又有何用?
这也正是邓伯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在他看来,幕后黑手完全是在做无用功啊。
一片沉默中,肥华忽然咬牙切齿道:“是洪兴,肯定是洪兴!”
众人抬头,邓伯慢慢的看过去:“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还用说吗?之前我们收拾洪泰的时候,就是洪兴跳出来横栏竖挡,连他们龙头蒋天生都被拉出来做和事佬了,这正常吗?
我可听说,蒋天生这家伙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进入退休状态,整天住别墅玩模特,时不时的还出去环球旅行,在港岛的时间都没有多少,更不用说关心江湖上的事了。
这一次却无缘无故的冒出来为洪泰出头,我才不相信背后没有隐情呢!别告诉我洪泰一个人数不足千人的小社团,还能跟洪兴平起平坐?”
邓伯缓缓摇头:“不要这么武断,或许这只是个巧合!”
“什么巧合!我之前听说白眉就藏着洪兴的地盘,又不是巴闭提前有准备,说不定就能被白眉逃过一劫,到时候留下后患,以后不定什么时候爆炸呢!”
肥华狠狠的一拍桌子,怒目圆睁:“而且串爆死的也太巧了,说不定就是蒋天生在后面搞手段,我提议,打洪兴!出一口恶气!”
此言一出,几个叔伯都有些异动。
反正打又不用他们上场,自然有小弟去拼命,各个堂主也不是摆设,之前从龙头巴闭那里每个人都弄到了几千万,正是富得流油的时候,拿出点钱来做军费,应该不成问题。
况且,要是打赢了,绝对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若是打输了,割肉也割不到他们头上,既然这样,何乐而不为呢?
就在他们心思活络,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邓伯忽然缓缓开口。
“是不是洪兴搞鬼还需要从长计议,你们别忘了,港岛不只有我们和红星,东星和号码帮也不好惹,而且这两个帮派的人都不怎么喜欢讲规矩,背后使阴招的时候不少,说不定他们是特意挑起我们跟洪兴之间的战争,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呢?
所以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选出下一届龙头,否则社团群龙无首,怕是会出现更多的乱子!”
邓伯发话了,其他的叔伯自然也没有意义。
“既如此,有没有推荐上来的人选?”
叔伯们各自沉思起来,片刻后双番东道:“我提议火牛!他的北角经营的很不错,而且在最近的动荡当中,几乎保全了所有的实力,一旦上位,能够快速稳定局势!”
老鬼奀道:“我提议大头,他资历虽然浅,但减少的地盘现在很稳,据说上个月,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大水喉,正在建个上下五层的娱乐城,听说投资最少在三千万以上,而且这个人最讲规矩!他若是上位,应该……”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一辆泥头车毫无征兆的从窗户撞了进来,紧接着便发生了巨大的爆炸。
火光冲天而起,冲击波将整个建筑炸的粉碎,碎砖石和沙尘混合在一起,随着冲击波向四面八方飞溅,前后不到五秒钟,整个茶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条街外,刚刚处理完琐事的火牛看到这一幕,瞬间呆立在原地,大哥大掉在地上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