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家乡李花白太白

白愁气道:“你这”,骚字就要蹦出口想到孙子忙住了嘴换口气,“婆娘。少给我孙子听你那些话。”

白川站在白愁身侧做了一个五岁之后就再没做过的动作,他伸手紧紧扣住白愁的腰带不敢正眼看那位姐姐。刚才的一幕实在可怖在i他短短的生平中第一次觉得会死,几寸距离万念俱无。

这种感觉让他时刻觉得那位姐姐身上有股气势,偷看一眼就让他觉得又有一枪要朝头来,特别是那身甲胄和红缨一样鲜红。

白愁看的心疼,怎么怨弋凉都怨不够索性直接不理老友,背着熊气闷上山。

白川见爷爷背熊迟疑跟了几步后还是战胜了害怕,松开腰带绕到后面帮着托熊,眼角余光扫见那位姐姐站在旁边笑眯眯的模样,硬着头皮主动打招呼道,“姐姐好。”

听到这声招呼白愁脸色古怪,有心想纠正孙子对奶奶辈的称呼,却听见弋凉爽然大笑,很受用的回应,“小弟弟好啊。”

白愁脸色一黑懒得再去和跳脱随意的婆娘纠缠。

面对笑容甜美声音可亲的弋凉白川难得腼腆一笑,突然觉得笑起来的姐姐好像不那么可怕,就是身上的铁甲红的吓人。

弋凉看小家伙东红脸的害羞模样,想起先前泰然自若立在树冠的身影,前后变化判若两人。

白川站在树顶的瞬间弋凉就已注意到了。起初没太在意后来发现对方似乎进入了一种顿悟境界。她就误以为是一位身貌定在孩童的山中修士。这才留手试探全当打声招呼。然后她见那孩子毫无反抗后仰倒去以为是与自己谦让,友善的停枪挥手告别。直到察觉孩子身上全无灵气动荡,弋凉这才察觉不对飞身去救。

弋凉越看白川越觉得有意思。月下风雪,当时立在树顶的孩子沉着冷静,双眸覆着月光,比山中的仙风道骨还仙风道骨。弋凉闲聊问道,“小弟弟叫什么?不怕高?”

白川看着两旁路况,还是有点害怕迟钝了一会才回答声音轻如蚊蝇,“我叫白川,是白家长孙。不怕。”最后两字几乎被风雪吹散。

前面白愁听到向来胆大的孙子这么小心翼翼,揪心不已轻声责备道:“忒大个人,孩子也他娘的欺负,有本事打国师去啊,那,也是个。”

弋凉全当没听见白愁的自言自语,脑中灵光一闪,说了句这个氛围下注定自讨没趣的话,“白愁,以后你孙子从军让他来我这如何。”

“滚!”

白愁不再开口,弋凉也懒得自讨没趣转和白川闲聊起来。基本都是她说白川听,偶尔问一些关于西境与练武的事情,白川才会回上几句轻声言语有时还会带点结巴。

弋凉一直有个毛病,从军多年的她在军中耳濡目染那些荤话荤事,自身又是个随性的所以聊天特别容易蹦一些白川听不懂的言语。

每当这种时候白愁就会重重“哼”一声,瞥向弋凉的眼神大有你再教坏我孙子就用熊砸死你的意思。

风雪盖的黑熊成了白熊三人身上都沾了不少积雪,直至白愁脚下打滑弋凉才散开一身灵气。

白川感觉到温暖的微风从身旁卷起,然后身上与周围的风雪尽皆倒卷,看着白雪向天飞舞白川脑中瞬间闪过仙人术法一词又突的联系起之前因惊吓过度忽略的事情,惊诧的看向旁边的姐姐。

弋凉冲着白川微微一笑俏皮的眨了眨眼。

白愁看了眼弋凉,开口问向自家孙子,“川儿,可想修仙?”

等白川回完一句话,白愁看向弋凉的眼神从愤怒转为希冀。

弋凉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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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开怀大笑。

“爷爷,我想学姐姐的枪法!”

弋凉笑着问让自己感兴趣的孩子,问了一个在孩子看来明摆着的问题,“你知道我是谁?”

白川想起这几日常常被爷爷和父爱提及的名讳脱口而出,“齐国大将军。“

白愁试探问道:“真不收?”

弋凉摇头收了笑脸平静道:“你知道的,我从不收徒。”

“一次机会?”白愁不死心,若是孙子能与弋凉学枪,绝对比跟他学拳强上百倍,况且他也真的老了。

弋凉看了看无知的孩子,又看了看那个被熊挡住全部身子的老人,叹息一声,“这次来不及,下次我若还能过城”她指向白川,“就给你一次机会,到时若能碰到我一下,我便收你为徒。”

这话弋凉是对白川说的,所以白愁没有急着替孙子应下,他知道自家孙子的性子。苍老的脸上笑容灿烂红光满面。

齐国大将军这个封号举国闻名,不管是陋巷孩童还是深宅世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少有人知,有一杆闰鱼在江湖无敌,让山中敬畏。持枪之人更有一个极大的名号。

枪圣——弋凉。

这个名号山下鲜有人知。对凡人来说,知不知道山上事江湖事都无甚意义。

所以无知的孩子看向那位姐姐的眼神反倒没之前那么害怕了,灼热且自信的点头回应,“好。”

白愁突然大笑出声,“不愧是我白愁的孙子。”然后弋凉一句无心之言再次让老人沉默了,连同老人身后的孩子也不再言语。

“你没教他刀法?”

话一出口弋凉就后悔了,刚一见面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一直努力的避开某些事某些话,只是往日很自然的言语当下已是失言,她终究还是习惯不来这种场面。

于是三人在沉默上中山,最后本来是迎接大将军的爷孙,反倒像是被大将军护送上山。

站在山顶白愁看着整齐有序的军帐,恍若隔世。丢下黑熊白愁缓缓坐下,看着一团团从嘴里跑出的白气神色萧索。

弋家军卒见到那位气喘吁吁的老人,纷纷无声以军礼相见。

白川坐在旁边看着爷爷与别人郑重回礼,没有蹩脚去学也没有去打扰安静的气氛,默默坐着。

弋凉瞥了白川一眼她早已看出这孩子左脚有伤,身上的血迹与白愁背的黑熊似乎证明了一件事,弋凉见过很多后生晚辈,但像白川这样的孩子她是第一次遇到。

坚忍,善言,心思细腻,一路上忍着痛不让自己发现,与自己言语时童声童趣,此刻不言不语像个沉稳的小大人。弋凉很确定若是不早夭,这孩子将来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这熊就留这了,我孙子打的。”白愁拍了拍身下黑熊“边关要很久吧。”

弋凉无声点头,她和白愁都明白,现在的他们再不能像从前那般言行无忌。与一位退伍不愿受封的老人说多了军事,便是泄露军机。

“国师找过我,想来是想为你做退路,我拒绝了。”白愁揉了揉身旁孩子的脑袋,若是五年前,他大概是会答应的,“找过我长子与次子。”

“我与国师同行一路。”弋凉转身看向山下,想的事不经思虑便从嘴里跑出,“这次来便是接上些人然后顺定春而下做。”弋凉很快止住话头,剩下的话化作夹杂风声的轻应,“嗯。”

她大概是知道白愁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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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话的意思,其实只是想说那几个从前别人常对他们说的字眼:保重,大胜,凯旋,别死。

可曾是将军的老人终究是说不出记忆里被自己嫌弃扭捏的字眼。

有些字眼一脱口便是催人泪下。

“我孙子可等着与你学枪。”白愁起身,弋凉同时回身两人对视,一人风烛残年,一人风华正茂。

老人不作道别牵起孙子走过营地往回城的方向下山,女子默默跟在一旁,所过之处军礼相送。

老人牵着孩子缓缓回家。

突的传出一声军鼓,然后一声声厚重的声响有序响起。

行军多年的将士定能听出那声音来源,以拳敲击心口铁甲可奏人间最好送行乐。

极有节奏的铁甲敲击声在天地风雪间化声声呐喊,落在老人心田便是一句句慷慨告别,一如昔年自己送行当年将军。

“将军慢行。”

“此去路长,将军归家。”

“纵举国无人再记将军,犹有我齐国百万将士,记心头。”

老人下到山脚时泪流满面。

弋凉望着在山脚并入驿路渐渐淹没在风雪中的背影。在那个背影里不曾再见当年人,弋凉其实很想把那个佝偻的老头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一顿。

她很想说一句:心如死灰,来见我乞讨。

很想骂一句:白痴,来与你娘打一架。

最想问一句:当年的身死刀不离,今日怎么不见佩刀,红杉断了还是你白愁心侨断了。

只是直到最后她什么也没做没说,只是沉默的陪一个老人走完一段山路。

是可怜的,是可怜的,女子将军怜悯昔日战友如今老人。她重重扬起拳头,回身向一旁峰顶而去,从军至今,遇到过的生离死别,见到过的将军迟暮太多太多。

所以女子心中有一个至死也不愿方休的执念。

那些缺席的、那些死去的、那些人未尽的气力、那些人未了的心愿,我弋凉一肩扛之。

女子将军大步行向山峰,峰顶一杆红缨枪笔直伫立,无言无语藏满了女子心绪。

爷孙两入城后已是夜禁时分。

一人披着天地大雪,把玩一把青竹折扇往紧闭的城门闲庭信步而来。

那人每走一步便有一阵珠玉碰撞声响,“叮叮当当”密集如无数风铃齐响。寻声望去那人左耳挂着一串鲜红珠玉,一粒粒小如米粒串连成线,数条珠线并列从那人耳畔垂至下颚。

来人一身长袍雪白如云,上面密密麻麻绣满青蓝线条,线条不停聚散,聚是山河美景,散是天地雨雪。

腰间绑缚的腰带金光璀璨一支雪白玉笔垂挂其上,一双靴子云气升腾,云气化一头头白色蛟绕靴飞行。

那人在成门前停了一会,看着城上两字啧啧摇头满脸嫌弃。

他头盘道髻,一根如卷轴的奇异发簪斜插入发,每次摇头左耳玉珠就响如雨幕。

迈开步子面对高大城门一穿而过,他又停下,看着街边梅树凝神思索,片刻后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他笑了起来,继续入城旁若无人。入城刹那攒了一身的白雪坠落,雪落下时一件神丽衣袍化作黄色道袍,左耳玉珠消失不见,头上发簪变作道簪。只有俊美面容、手上折扇与腰间玉笔依旧。

来人漫步城中轻唱刚才想起之事。

“家乡李花,白太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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