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将军过城女子枪圣

定春城东门外,往日寂寥冷清的驿路两旁站着十数个身着厚重官服的官员。

一名高大男子站在群官最前方望着驿路尽头忐忑不安,身后半步是一位官服相似的中年儒士。

儒士看着张罗迎接事宜累的满头大汗的郡首齐潭锋,在得知那位将军突然提前一日到来的消息后儒生依旧镇定自若只是有些可惜,“家父念叨好几日,要亲自相迎老友。”

身为郡首的齐潭锋紧紧盯着驿路生怕错过迎接大将军的第一眼,毕竟眼下准备不周已让他担心不已,到时再来个态度不端...齐潭锋擦去额头汗水满是忧虑的回应,“我也是刚刚得到探子密报,弋字军旗出现关西道,听闻大将军行军极快不曾想这般快,失策啊,失策。”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齐潭锋很多布置来不及施展,更何况军情上书大军只在城外驻扎一夜。

齐潭锋本打算给那位以国号为封号的大将军来个举城相迎,百官相接,驿路两旁甚至还想摆满菜肉瓜果,虽说如今边郡各城粮食吃紧的很但是凑出一队军粮还是勉强可以。

现在可好那位大将军出人意料提早一天,齐潭锋心乱如麻,他可听说那位大将军虽是女流却生性暴戾,嗜好杀人。一恼就喜欢拿那杆举国闻名的红缨枪捅人。关于那位大将军的官场传闻不断在齐潭锋脑子里像一窝蜂乱窜,吓得他不由自主的有些哆嗦。

儒士看的笑出声笑声温和,“这么怕?”

齐潭锋听到儒士声音稍稍心安,“大将军第一次来西境,咱们这甚至连官员都没到齐,到时候一个慢待轻现不得帽子不保,我这郡首首当其冲。”说完齐潭锋瞥了一眼儒士,心里嘀咕这家伙肯定是因为有个爹既是位退伍将军又是大将军的袍泽,所以才能这般淡然自若。

儒士不用看都知道面前人想些什么,笑着安慰,“家父曾说起过大将军,言语中不是位蛮横之人。”

齐潭锋叹一口气双章合十默念佛祖保佑。看的儒士哭笑不得儒士视线扫过一众官员,大家都盯着驿路尽头翘首以盼,大部分人都是面色紧张,剩下的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面无血色。显然众人对那位传说中既是武夫,又是修士的大将军畏多于敬。

突然所有声音消失,众官静立神色肃穆齐望驿路尽头。

儒士正衣襟拂衣袖呼出一口热气,和其他人一般肃穆看向前方。

驿路尽头密集的踩踏声传来,起初轻随着愈来愈近踩踏声渐渐震耳欲聋声响震得积雪微颤。

一骑先至见到群官勒马停步。无需号令,那一骑身后士兵原地踩踏齐整并立,一面弋字军旗在军队上方猎猎作响。

齐潭锋不敢细看那位女子将军立马弯腰拜见,“边郡郡首齐潭锋拜见齐国大将军!”

身后官员紧随其后声音整齐响彻云霄,“拜见齐国大将军!”

直到真正喊出口一些乡镇官员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有以国号作封号的武官。而这位常在酒桌提起的女子大将军此刻就在眼前。

女子将军下马走向群官,银靴踏着雪地红色甲胄铮铮作响,束成一尾的头发上一根金色发簪垂着一粒晶莹玉珠随着走动荡起日暮的余晖,如星光闪烁。

以国为号的女子将军站在群官之前歉意抱拳,“弋某见过诸位,还恕弋某不按军情行事。“

众官员顿时心底大松,齐潭锋更是长出一口气所幸传闻只是传闻。他偷偷瞥了眼插在鞍里的一根长枪,心想给痛一下估计就完了。齐潭锋侧过身退开几步,让大将军率先前行自己跟在一旁马屁拍起,“大将军为大齐鞠躬尽瘁快马加鞭只为西线战事,万万不可如此言语折煞我等。”

随着郡首带头其他十数官员赶忙跟上,一句句言语井然有序群官很有默契的他人言语我沉默。

大将军一双桃花眸子扫过众人,四周马屁不断拍在她的脸上。

大将军还以礼节性的微笑。给了官员们一阵展示的时间大将军抬手制止了后续的马屁领着军队与群官缓缓前行。

没有看见久违的身影大将军问道:“记得白愁转至西境后在此安家,怎的不在附近?”

齐潭锋知道这个问题有更合适的人回答,于是唤了声,“庭山。”

听到这两个字大将军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可见到出列的白庭山后又有疑惑。

头缚纶巾儒士模样的白庭山行礼道:“家父带着犬子入山狩猎去了。”

“哦?”大将军发出感兴趣的声音,同时打量起白庭山直到看的白庭山有些不自在才问,“你就是白愁的儿子?”

”白庭山正欲作答,就听大将军说了句让人尴尬的言语,“怎的练成这副模样,白愁没好好教你炼体?”

大将军看着一身书卷气的男人实在和心中的白家后代出入太大,哪有半点当年白武痴的风采。

当年在军中言出必行的白愁分别前可认真许了一堆宏图大愿,什么打造一个将军世家,最差也要弄个武学世家。

以白愁的脾气后代怎么也不至于.....

白庭山窘迫的笑了笑,一旁的齐潭锋知晓好友的苦处帮着解围,“庭山喜欢书卷,现是西郡郡副。”

大将军淡淡“哦”了一声,她对文官的事兴趣不大。她突然想起昨夜入山练枪扰了不少冬兽,白愁估摸也有六七十了还带个小子,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随后大将军笑看向白庭山选择相信白愁的老当益壮,毕竟那是个心大想停山的人。

想起往事,大将军笑眯起眼,一张鹅蛋脸庞两个酒窝浅印腮红,看的刹那失神的群官赶忙移开视线生怕冒犯了女子将军。大将军对白庭山问道:“停山,你这名是白愁起的吧。那年我与他联军入东池一路大捷,结果最后被一座大山拦了去路。给我们气得不行,后来白武痴就常念,白家怎么也得出个一拳停山的。”

白庭山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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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山?父亲可没和他说过停山之名的来由与寓意。他虽曾问过但父亲只说是随意取就顺耳而已。甚至家里连及冠父亲都没给冠字。不曾想竟有这种心思?

白庭山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无意间辜负了什么,年少时自己读书见庭字心喜,跑去与父亲商量改“停”为“庭”,当时的父亲躬着背不见正脸,只说了一句,”好,喜欢就好。”

那年他不再与父亲习武七年之久。

大将军不得回应才发现白庭山神色骤然落寞,瞬间明白自己大概又说错话了。一时间有些无言她伸手曲指弹了下发簪上坠着的珠子,不失礼节的笑了两声。

一旁使劲暗示白庭山无果的齐潭锋重新马屁乱拍,“大将军当年一骑破东关,时至今日犹然震撼人心。”

有齐潭锋带头立榜样,群官心领神会也不管是酒桌趣闻还是纸上故事,凡是好言好语全拿出来一个一个拍,拍的错落有序毫无纰漏,努力让大将军一路走的热热闹闹。

大将军摆着笑脸笑了一路,心中已经烦闷的想要拿抢捅人,好在腻歪的马屁声没多久就被喊停大将军看着离城门不远的小山包,第一次对军队发令,“此处驻军;”

身后大军站定,扛旗郎率先跑出扛着军旗往山顶奔去,辎重队有序跟上众将士雷厉风行静默行事。

大将军笑容轻松,庆幸终于可以结束这段路程,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驻守东境的她一路行来从未遇到过的。

一众官员知道驻军处便是接风结束,纷纷从袖里摸出各自备好的见面礼。

好看的桃花眸子变的寒意森然,大将军冷脸观看。

齐潭锋首当其冲,同时碰了碰身旁从刚才就不太对劲的白庭山以做提醒,手中一块玉佩就要递给大将军。突见女子将军在月夜里冷面如霜,齐潭锋吓得一缩手放回玉佩,圆润自如的改为行礼告辞,“属下就此告退,不打扰大军休整。”

群官少有愣头青察觉不对,学着郡首不敢送礼快速告辞离开。齐潭锋拉着行完礼欲言又止的白庭山快步离开。

一身鲜红甲胄的女子将军,一对刀削的柔眉微蹙,视线冰冷嘴角噙笑,看着狼狈离开的官员如视死物。

齐潭锋拉着白庭山一阵后怕,后背心已满是冷汗。心中很是庆幸大将军提早到来,没见到明日那副劳民伤财的景象,齐潭锋心有余悸,“还好,还好。”

他看着莫名失了神的白庭山,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被吓傻了?”

白庭山呼出心中沉闷与犹豫,挣开齐潭锋的手回头看去女子将军已在登山,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那股令人后怕的气势,他对齐潭锋道:“潭锋,你先回去,我去找将军问些事。”

齐潭锋赶紧拦住白庭山,这会儿他嘛敢让眼前这个腐儒去见大将军,就刚才的架势,要不是凑巧枪不在旁他这会估计已经多好几个窟窿了。

还想出言劝几句的齐潭锋看见文弱的男人安静的看向自己,眼角微吊的温柔眼眸在说让开,齐潭锋下意识侧身无奈的跟在一旁轻声念叨,“庭山千万别送礼,也别提先前预备的明日布置啊,咱俩不管谁被捅可都要带对方回家。”

白庭山自大将军道破停山之名时便想多了解一些其中故事,之前没有机会,以他和父亲的脾气相信这辈子两人都不会提起此事。

到达山顶驻地时大将军正提枪欲行,见到两位去而复返的官员冷笑一声长枪掷向空中重重落下插在女子将军身旁,一抹红缨在地上飘动如空中军旗。

大将军再无先前和气,冷言道:“有事?”

齐潭锋这会已经开始后悔了,真该丢了身旁家伙不管。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且官场礼仪上他比白庭山高半级见上官要先行礼,硬着头皮正要行礼。白庭山抢先上前一步不行官礼,执晚辈礼,“庭山有一事不明,望将军解惑。”

大将军见老友之子,想起方才唯独此人不见有送礼之意神色稍缓,“何事。”

“听将军说家父曾言一拳停山。”白庭山顿了顿看向脚下,此刻所立便是一座停着不动的山头,“山本就不动,家父何来一拳停山?”

大将军好看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散了些许冷淡,齐潭锋赶忙低头看地,女子好看将军可怕,

爽朗的笑声在月下响起。齐潭锋抬头又低头,慌乱低念,“四大皆空阿弥陀佛四大皆空。”

白庭山正视突然大笑的女子将军,不明所以自己的问题可笑吗。

大将军忍着笑解释:“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白愁。“她跺了跺脚下山土,“这玩意儿就停在这,他往地上打一拳,仍停着不是。”然后大将军止了笑声,看向身旁长枪,认真道:“当时我是这么笑他的,谁知他严肃的跟沙场厮杀似的说,拳可动山,方能停山。”

白庭山怔怔无言,齐潭锋愕然抬头他见过那位老将军几次,印象里是位很豪气随和的老人,不曾想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曾有这般大心思。齐潭锋这才察觉女子将军话里的停山与自己所知的庭山有所不同,他看向身旁庭山。

白庭山得知答案行礼告别。齐潭锋一同道别离开,一字之差让这位不太正经的郡首明白了好友的心情,他拍了拍消沉的同僚并肩下山。

山顶女子看着落寞的背影,提起身旁长枪嘀咕了句,“我就说我习惯不来这种场合,麻烦。”

旁边扎营完毕的士兵难得听见大将军像个小娘子似的轻声细语,边检查营帐边吹口哨打趣道:“将军看上哪位公子啦,高的那个还是面白的那个。”

旁边士纷纷笑着附和。

女子将军瞥了眼开口的士兵皮笑肉不笑,“我看你就不错,你家婆娘要是没意见。晚上来我帐里我他娘给你生个娃。”

大将军此言一出,全军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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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士兵贱笑的说了句从儿子那听来的书上话语,“牡丹花下死,”还没说完就有一枪拍在他屁股上,拍了个狗啃泥,挥枪的女子嘲笑道:“去他娘的牡丹,,少让你儿子看闲书。”

全军哄然大笑。

大将军与众将士闲聊过后提枪行上山峰,峰间零散着几株梅树,地面积雪很深这让女子将军有些开心,此前一直在东境的女子很少见到落雪。

其实这次行军应该更早两日,但因一位将军路上喜爱以枪扫厚雪,这才只快了一日。

月光照白雪,一老一少向着驻军的山头行进,山路积雪难行两人还带着头黑熊走的就更慢了。

两人走一会便会坐在熊背上休息一会,满头白发的老人一得空就脱去孩子的鞋帮着揉脚。

孩子突然感觉脸上有水,抬头望去月光里白雪纷飞,他快速穿好鞋对老人劝道:“爷爷我们得快些,我真的没事。”

白愁有些惆怅,孙子杀熊时伤了脚自己竟然这般后知后觉,直到上了这座小山头才注意到。白愁露出愧疚神色心疼的又揉了几下孙子的脚踝,所幸只是轻微扭伤。

白愁本想丢了熊直接背孙子回家。可往日对白愁言听计从的孙子却是不愿意了。孩子不知怎的,突然问了个对白愁来说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不等答案就又抛了句让白愁难受又开心的复杂话语

“爷爷,行军打仗比这还疼吗?”

“爷爷,我想当将军,和爷爷一样的将军。”

那会老人蹲在孙子身前揉着小脚,只是点头。

一老一小慢悠悠来到山腰,突有剧烈的风声打破风雪从高处传来,白川茫然望向高处明明风声很响但风雪不大。他停住脚步伸长脖子看向大约是风声传来的高处,有高大树木遮挡什么都看不见。

白愁同白川一起停步放下黑熊坐在上面,听着相当熟悉的风声会心一笑,同时他又有些失落,数十年过去骚婆娘犹胜当年,而自己...白愁摊开两只苍老的手掌笑容苦涩,修士与凡人。

“爷爷,山顶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出声。”白川的声音打断了白愁的愁绪,浑浊的眼眸看向白川,近乎死灰的双眸里小小的身影绽着希望的光芒。白愁蓦然笑了起来,指了指附近一课高松对孙子道:“爬上去,或许能看见什么,她向来大开大合。”

白川本就想看

个究竟,听到爷爷的指示迫不及待冲了出去,松树下白川跺了跺左脚,感觉可以忍受后双手抱树,两脚用力一瞪如猿猴抱树爬到枝干茂密,处,白川跳上枝干忍着冰碴来回搭手跳跃,以极快的速度在枝干间穿梭,很顺利的来到树顶。

身处高空白川浑不在意笔直站立,如松似柏如立平地。

白愁惊奇的看着不用任何依仗直立在树顶的孙子,心中再无天地不公的遗憾,充满自豪此刻的孙子可不像极了仙人凌空。

白川凝目远眺几乎不用寻找,很轻易就能看见临近的山峰上有一道身影飞快移动,速度太快白川只看得出是个一身红的女人在挥着什么。

白川瞬间想起傍晚见过的军队,猜是那位骑马的姐姐在练着什么。确定风声来源后白川打算离开眼中却突然抓住了一抹殷红,白川见过家中长枪上的红缨马上明白那位姐姐挥的是一杆红缨枪。

白川震撼的停住身形,剑快无影刀快无形这他能明白,可一杆一人高的长枪,竟也能快的无影无形?

好奇与惊叹让白川难以移开视线紧紧追着那抹闪烁不定的殷红,渐渐的白川可以跟上红缨的方向,但怎么也看不出枪身。

白川越看越感兴趣,太快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敢想象,长枪能做到这种地步。

白川看着那抹殷红变换,突然想起曾见过的一副图画,白色纸张上只有殷红万点神似眼前景象。那抹红缨就如画上红点无处不在。

白川看的出神慢慢沉浸其中,偶然想起的梅花雪景图好像在心里扎根,每一次红缨出现都像是为心中白纸点上梅花。

枪身!白川双眼蓦的明亮,就在他为成功看见枪身兴奋时心中梅花图顷刻崩碎,主动退出了刚才的顿悟之境。

白川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忘我的盯着那杆长枪游走,一抹红樱突然出现在他额前,白川顿觉浑身冰凉。根据刚才观察他深知红缨之后是枪身,不用拍在身上听声音都知道那一枪的威力。

白川毫不犹豫直接后仰往树下坠落。那抹红樱消失,不见枪身只有一股狂风贴面而过搅的风雪倒卷。白川吓得头脑一片空白恐惧中瞥见那处峰顶。

月光里风雪间女子拄枪而立笑容灿烂的与孩子挥手招呼,峰顶不见半点雪白。

白川已做好落地受伤的准备,就在他以为自己肯定重伤无疑时突然感觉身体一轻,有人将自己抱住。

白川被吓的不轻也不想是谁本能的就搂住对方脖子,紧贴着对方的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冰冷的甲胄与好闻的清香和一点腥味。

“小子,不错。”很好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白川呆楞楞的直至落地被白愁抢着抱回去他也没回过神。

白愁看的触目心惊,心里知道弋凉有分寸不会伤了孩子,但当他看见孙子吓得脸色惨白发抖的模样,直接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就这么照顾后辈!狗日的,亏你不能生,不然老子天天揍你儿孙!”

弋凉见昔日老友还这么有活力无所谓的笑了笑,等白愁骂完了弋凉高兴的指了指害怕躲在白愁另一侧的孩子,问道,“你孙子?”

白愁仍是不解气拉起白川就背熊上山,吹胡子瞪眼,“你孙子?”

弋凉大笑,对那个已再无当年模样的老人说着当年言语,“他娘的你这种这么好”弋凉将就要脱口而出的字眼吞回肚里,转口道,“要是我没斩赤龙,肯定跟你借点,生他个儿孙满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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