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云彩,如同那献宝的小吏,势必要让天下之人都看见,哪怕北边的大风,已是婉拒了它几次,也没有让它有半点退却之意。甚至还有霸王硬上弓之势,随即在北地铺展开来。
比起南方的阳光明媚,北地却是小雨淅淅,雨水中,还夹杂着一些雪,落在路面上,瞬间融化,继而一踩,便是泥浆,出门在外,最是恼人。
狩猎,在北方最是常见。
不管是达官显贵的嬉戏玩耍,还是平民百姓的觅食谋生,最终都会去向深山之中,狩猎。
三步一银,五步一金,说的就是这北方山林,物华天宝,只需走上几步,便能收获不错之物。
当然,这之中定有夸大成分,但山中名贵药材,奇珍异兽,的确数不胜数,只要你有能力,便如那囊中之物一般,唾手可得。
有传言上次,熊族一位长老,便在这北地拦风岭中,获得了一棵千年人参,那家伙,若是送到南方药材铺售卖,可以买下半座城池。
不过要想获得如此宝物,也是需要一定运气,世间能力者,数不胜数,但这气运加身之人,却很是难得,也难测,
正如平时某位一无是处之人,毫无牌技可言,一进赌场,却大杀四方,一位号称赌场无敌的老手,却在一夜之间,输的家徒四壁,这也是常有之事。
也像半空中那朵云彩,天下不乏能力者,但成圣之事,还是得看一定的运气,至少就当下妖都两位族长而言,便是如此。
拦风岭中,天上正飘着一朵诡异的云彩,阻挡住了天上的雨夹雪,但两位妖都的首领,却并未因不下雪,而感到庆幸,而是皱起眉头来。
作为一族之长,他们或多或少都身怀绝技,至少就他们本族而言,绝对是族中最出色的几位之一。
所以这样的人,多少都有些能力,但在看了天上云彩后,却发现自己并没有运气,甚至连之前获得的千年人参,都不再香。
不免在心中腹诽如此幸事,又是那个幸运的家伙,而这个幸运的家伙,为何不是自己,接着腹诽老天真是瞎了眼,为何不青睐自己。
熊族族长,一个彪形大汉,除了胡须上的岁月斑驳,其他地方,与一位中年人没任何分别,在这样的时节,竟然赤膊上阵,完全没有不适之感,作为妖都最负盛名的族长之一,此时怔怔的望着半空,眼中闪过一丝惧意。
只见他左手提着狍子,右手提着一只麋鹿,腰间还揣着几只野鸡,看去与山中猎户没甚区别。
也与猎户不同,他对当下如此多的收获,完全无感,而是望向半空,阻了雨雪的奇异云彩。
在其旁,一瘦弱男子,与其年岁相仿,但这身材,却比他小了一圈,正是鹤族族长。
他同样抬首向天,瘦弱的身子骨,如同一杆毛笔,试图在这诡异的云彩上,涂鸦一番,令他更加诡异。
但他却没有如此做,许是不能,又或不敢,此时开口道:“老熊,想不到在如此平凡的一天,人间竟换了日月。”
熊族族长道:“唉,鹤三儿,实在有些可惜。”
鹤族族长笑道:“可惜这日月,不是换做咱俩?”
熊族族长道:“可不如此,不说换做咱俩,就是换做妖主大人,也未尝不可。”
鹤族族长道:“这气息,的确不是妖主大人。”
熊族族长道:“若是换做妖主大人,我妖都也可挺进中州腹地,至少不用在这酷寒之地受罪。”
鹤族族长道:“是啊,也让那些中州人,尝尝我北地的滋味。我在想,这圣人一变,世间也怕是要跟着变。”
熊族族长道:“怎么个变法?”
鹤族族长道:“怎么变?以前四圣,几乎不问人间世事,道盟,苗疆,以及我妖都,几乎还能相安无事,若让道盟那几个心怀叵测之辈获得证道果位,那我妖都与道盟,势必要发生一场大战。”
熊族族长一笑,意味深长,道:“如此酷寒之地,他们即使有心征服,让他们得到,难道还真要进驻不成?”
鹤族族长道:“陆定国野心勃勃,早有一统天下之心,我北地虽然恶劣,但这其中蕴含的宝藏,也是不可小觑,就拿前些日子熊老六获得的千年人参来说,这样一物,在某些人眼里,的确是值得一战的。不然,你我今日也不会再到此处碰运气,对吧。”
熊族族长道:“那倒是,听闻道盟战力尽出,齐聚擎天峰,莫不是真让他奸计得逞,掀翻了墨翟这个圣人?”
鹤族族长道:“也就道盟真的势大,不然我妖都定要抓住机会,在此刻偷袭他京安老巢,直接推翻他天道宫。”
熊族族长道:“有什么办法,你我又不是妖主大人。”
鹤族族长道:“也不知一向精明善谋的妖主大人,这次怎么想的,明明可以趁此机会,给道盟当头一棒,非要压住我妖都各族,不许我等轻举妄动,难道妖主大人.......”
熊族族长笑道:“说白了,在妖主大人眼中,痛击道盟比起获得证道果位,要差远了,毕竟这可是多年来,唯一的机会。”
鹤族族长道:“也是,妖主大人,的确有很大的机会。”
接着仰天一叹,遗憾道:“唉,不过可惜,为他人做了嫁衣。”
熊族族长憨厚一笑,道:“怎么就为他人做嫁衣了,这次我妖都寸土未失,不对,寸草都未失,何来为他人做嫁衣一说。”
鹤族族长道:“唉,也只能如此想了,失去了这次机会,不知又要再等多少年,或许这一辈子,都再难等到。”
熊族族长道:“世事变幻无常,鹤三儿,你又怎会知道,说不得下一刻,又有圣人陨落呢?所以这机会啊,永远在下一刻,而你,只需活到下一刻,便有机会,如果你不活到下一刻,再好的机会,都与你无关。”
鹤三儿一笑,道:“没想到你这榆木脑袋,竟还有这样的人生感悟。”
熊族族长大嘴一撇,直接撇到耳后,不喜道:“怎么说,我也是一族之长,必要的智慧,肯定是具备的。”
鹤三儿同样嘴一撇,极为不信,他深深知道,一个聪明人,很少有这样一本正经夸自己聪明的,当然,作为一个真正的聪明人,也不点破,故附和道:“那倒是,作为一族之长,有些东西,的确是必备的,那老熊你来说说,这新圣会是谁?”
熊族族长道:“魏中则。”
鹤族族长只是随口一问,他也没想到会得到如此清晰的答案,在他的认知中,这样一事,老熊定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然后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去维护他一族之长的可怜尊严,但如此回答,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故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熊族族长道:“只因我与此人相识于年少,只因我清晰的记得他的武道,只因好几次,老熊我差点死在他手中。”
鹤族族长稍显错愕,立马恍然,继而眉头一皱,道:“所以你刚才眼中的那抹惧意,便是因此而来?”
熊族族长道:“什么惧意,不要打胡乱说,作为一族之长,一个圣人境而已,何来惧怕之有,鹤三儿你莫不是喝多了酒。”
鹤族族长眼神玩味,看的那老熊大脸,微微一红,但也不点破,这么多年,早已清楚他的熊脾气,可说烂熟于心,故换做正色道:“也是,一个圣人境而已,不说你熊族,就是我鹤族,也不放在眼里,况且还有妖主大人以及妖都一众兄弟姐妹,区区一个圣人境而已,不足挂齿。”
那旁侧众族人,听的目瞪口呆,心想这平时吹牛也就算了,这家伙,这牛,吹的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熊族族长憨厚一笑,道:“多谢。”
鹤族族长道:“老熊,你不用谢,我妖都能走到今天,便是妖主大人说的那样,全靠团结。”
有熊族族人道:“妖主大人曾说过,他狼族能称霸草原,便是因为他狼族团结,而这样的团结,也是我妖族建都于此的根本,一旦失去,我妖都也将不复存在。”
鹤族族长道:“可不如此,恐怕经擎天峰一役后,整个天下都将大变,我妖都势必要更加团结,才不至于成为这波大风浪下的倾覆之舟。”
熊族族长拍手道:“好,他魏中则今日成圣,想必还念及不到咱,腰上有猎物,家中有酒,何不为大好的今日畅饮一番,走。”
熊族族人,一个个人高马大,此时齐声附和道:“族长说的对,至于明日........明日再说。”
鹤三儿也在此刻豪气顿生,道:“不错,今朝有酒今朝醉,为今日的新圣,为自己未成为新圣,怎么也得喝他一杯。”
熊族族长抬首一招,当先而去,大笑道:“对,人生每一刻,都值得干杯。”
笑声,惊起林中飞鸟,惊动山中走兽。
之所以要飞,之所以要走。是因他们的庆祝,与自己无关,即使有关,也是酒桌上,那些下酒之物,怎不飞,怎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