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收尸之人

当然,这样一条路,也不是全然无用,此时,这出关之路上,便行来一人,如同小虫一般,不时,便自城内,行到了城门口。

这人看去,若中年一般,然而却背着一个小书笈,头系儒士巾,作书生打扮,与民间上京赶考的秀才书生,并无两样。

如此打扮,出现在此处,便有了些奇怪,只因此地,不是繁华的京城,即使从这里出去,寻个几百里地,也很难寻出一座稍大的城市,自然更谈不上书院。

当然,最诡异的,还是他那与印象中书生完全不同的年龄,毕竟像他这么大的岁数,若还考不上功名,定是要另谋出路的。

是以男子自城门来,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想不注意都难,只见他几乎瞬间,便到了场中,还几乎在瞬间,拿起一只毛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圈,也几乎在瞬间,那些持刀剑而来的道盟军士,又重新折返了回去,仿佛刚才之事,如同做梦一般。

那面黄肌瘦的男子,此时如母鸡一般,将其老婆孩子护在腋下。用孱弱的身子,撑起一间庐帐来。已然做好“风吹雨打”的准备。

只是这风吹雨打,许久未曾落下,故让他抬头,好奇来看,也就在此时,看到他身前那书生打扮的身影。

那瞟眼儿男子见状,一声冷哼,想来平时在这将阳关,作威作福惯了,对这书生的到来,瞟眼儿中,轻蔑不改,冷哼道:“好胆,来者何人啊?”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自也有些骄傲,不答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瞟眼儿男子眉头一皱,还是答了上来,兴许他认为,像他这样的身份,应该能唬住对方,兵法有云嘛,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只见他冷眼道:“道盟天北军镇,将阳关王美兴主事下,肖灿偏将,你又是何人啊?”

书生道:“范举。”

那肖灿一愣,范举之名,他自然听过,虽在这戍守边关多年,早已不问中州之事,但一些名动天下的人物,即使不了解,也自然而然会有人让他了解。

不过嘛,这里是将阳关,不是中州,在一愣后,倒也显得不大在意,毕竟老虎不是成年,终究与猫无异,故瞟眼儿中,再度转为轻蔑,冷冷道:“范举?”

范举道:“不错。”

肖灿偏将军道:“可是那齐云新人榜上的范举。”

范举道:“无所谓,怎样的范举都好。”

肖灿道:“如今魔族大举入侵,这将阳关,便是我人间最重要的关隘之一,你须得清楚,此处,并不是你可以撒野之地。”

范举道:“范某此去北地,自是知晓魔族入侵,自然也知晓将阳关的重要性,范某只是不知晓,这将阳关守将,竟堕落如斯。”

肖灿闻言,勃然大怒,吼道:“大胆,真当你是那天上的骄阳,敢站此处训斥老子。要去送死,就快走,莫碍着老子做事。”

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接着道:“等等,留下一百两通关税银,便可自行离去。”

此时,在其背后,有同僚提醒他道:“肖大人,这出关,王大人好像吩咐过,可以不用交税银。”

肖灿也仿佛来了气,赌气道:“老子愿意,只要老子愿意,即使从这天上飞过去,也要留下银两才能走。”

那人再次好心提醒道:“大人,这小子乃齐云新人第二,未来这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得罪了,以后.......”

肖灿冷笑道:“朱副官,你要清楚,我等侍奉道盟,乃道盟军士,还惧这些闲散人等,何况我道盟陆大人,乃当今圣人,足以让这些在平时嚣张跋扈的宵小之辈,心胆俱裂,老肖我就想看看,那些敢在我道盟面前嚣张之人,便要如灵隐寺那般,尽数被灭。”

朱副官道:“可是传言那范举,无门无派,乃一人.......”

肖灿打断道:“这样,岂不更好,没有什么背景,得罪了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况且看其样子,这个时候去北地,就是找死,一个寻死之人,你还怕他将来怎样?”

那副官听此,讪讪一笑,也不好再说什么。

..........

范举眉头一皱,道:“通关税银?收钱?”

肖灿瞟眼儿看来,冷冷道:“难道你看不见,这不是在座诸位都在做的事。”

范举忽然觉得,若自己此去北地,守护的是这么些玩意儿,他觉得这趟北地之行,毫无意义,所以他的脚步,第一次朝后退了退,还转首看了看身后,那面黄肌瘦的北地男子,便看到了他嘴角溢出的血,眉头再次一皱,道:“范某忽然有种感觉,这将阳关,不要也罢。”

如此一言,似与寻常好友交谈一般,平静如水,却也如平地惊雷,随即在将阳关城门口炸裂,就连肖灿身后那副官,也在听完后,拔出了腰间佩刀。

然而那肖灿,却不以为意,甚至还哈哈大笑起来,只见他大笑道:“老小子,你在与本大人说笑话?”

范举正色道:“范某之言,绝非儿戏。”

肖灿低眉来看,便看到了他的一本正经,这让他更加恣意,继而放浪大笑道:“你是当今天下的骄子不假,但你若不把我将阳关放在眼里,我等也不用待魔族到来,现在就可杀了你。只是可惜......”

范举道:“可惜什么?”

肖灿道:“可惜这世间,连一个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范举忽然一怔,他不担心将阳关守将能杀了他,他忽然有些担心后者,这还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担心此事。

不错,他范举孑然一身,若身死北地,便只有喂了那草原狼,当然,也可能被那些魔族妖人吞食。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点墨门为他收尸,不过韩某可以告诉你,不会有那么一天。”

点墨门?韩某?

点墨门只有一个韩某,这些名字,在范举处,烂熟于心,所以他倏地转头,便看到了来时的道上,多了一人。

一麻布衣衫的男子,戴着高帽,赫然映入眼帘,这让他心中一喜,连忙抱拳道:“拜见七.....拜见韩先生。”

来人,正是韩飞,只见他缓步而来,不时,便到了场中,也将肖灿等人,惊得够呛,若说范举是那只未长成的小老虎,那么此人,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大老虎,正值壮年的那种。且这老虎,还非独处,而是群居。

韩飞不看城关守吏,含笑道:“这次,你又叫错了。”

范举道:“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有时想的多了,难免便会叫错,不好意思,七.....韩先生。”

韩飞道:“你看,你本可以又叫对的,却偏偏又要叫错。”

范举听此,一时间,竟有些懵,不知该如何答话。

韩飞笑道:“九师弟,这是师父的函帖,托我转交于你,他让我嘱咐你,此事过后,定要速回师门,几位师兄师姐,还等着师弟你回师门团聚。”

范举不敢相信,直至接过韩飞郑重递来的函帖,都还是不信,故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韩飞再次一笑,道:“九师弟.......九师弟,如果你愿意听,喜欢听,我还可多叫几遍。”

范举看着手中函帖,再听着如此动人之声,忽然红了眼,不成想,自己朝思暮想之事,竟在这样的地点,这样的时间,不期而遇,这让他一时间,有些适应不来。

韩飞见状,用那麻布衣衫,当做抹布,拭去范举眼角的泪水,道:“九师弟,入个师门而已,用得着这样吗?当年还是师父求着我入门,我才入的呢?”

范举终是忍不住,撇撇嘴,都说打人不打脸,这不明显打脸吗?

少时,范举才带着些哽咽,道:“师兄,你缘何到了此地。”

韩飞道:“师父知道,你到了此地,所以我便到了此地,这第二嘛,那酒鬼早就到了此地,我韩飞,又岂能落于他后。”

说话间,眼神越过城门,望向北地,幽幽道:“毕竟.....我才是第六。”

范举道:“师兄这样的人物,也在意这个?”

韩飞侧脸来看,笑的意味深长,道:“做我师弟,便不要如此拘谨,我们是你师父,师兄,并不是你崇拜的神明。”

范举一拍脑门,大笑道:“我好像又忘了,哈哈哈......我有师父,师姐,师兄喽,我有门派喽,而且还是举世闻名的点墨门,哈哈哈.......”

笑声,自城门起,贯入城内,送入关外,也将城内一众守将,震的双耳欲聋。

韩飞见状,一笑,摇头叹息道:“没出息。”

说完,便当先而去,出了城门口,也代表入了关外。“

范举迅速撵上,道:“师兄,我还有一事。”

韩飞道:“说。”

范举道:“师弟觉得,这将阳关,不要也罢。”

韩飞道:“将阳关从来便没有错,错的是将阳关这些人。”

范举道:“可是这些人还在。”

韩飞道:“来之前,我已杀了那王美兴,并选了一位不错的守将。”

话音才落,一队人马,便自城内驶出,那刚刚还嚣张至极的肖灿等人,一瞬间就被斩于马下,一时间,场面大乱。

不过这样的大乱,随即引得满堂喝彩,叫好声,直至韩飞和范举两人行到数里外,都还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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