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修武千千万,其中剑客占一半。
这样的话,说的就是当下修武之人,对剑道的喜爱和执着。
剑,本乃君子之器,削铁如泥,切金断玉,有诗云,一剑曾当百万师,何等潇洒写意,故此,每个侠客心中,均有了个白马快剑,恣意江湖的梦想。
再由梦想照进现实,虽有些出入,但剑,或多或少,还是有一柄挎在腰间。
当然,快不快,不知道,但定是能杀人,哪怕它只是一柄由绿竹削成的竹片剑,也定能杀人。
只因唯有杀人的剑,才配剑客挎在腰间,所以人群中,一腰挎木剑的少年郎,意气风发,好似想到了多年后,自己站在剑道绝巅的样子,此时豪气干云道:“兄弟,你也不用气馁,当年辛掌门不也是凭平庸之资,靠勤之一道,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所谓天道酬勤,只要肯努力,定能成为天下一等一的剑道好手的。”
言罢,扶住腰间木剑,一股凌厉的剑意,自其剑眉中,迸发而来。
“不说辛掌门,就说剑仙东坡先生,当年不也资质平平,我辈用剑之人啊,必以勤为径,方能通往剑道之巅。”
“不勤能行吗?这天下剑修,千万之多,也正因此,导致剑修成圣的难度倍增,我说你这小子,是不是看多了大戏,认为修士都要以剑为器的。”
那木剑游侠儿笑道:“我练剑,是为喜剑,不为其他,假若有其他杂念,还是不要练剑的好。”
“这木剑小子倒是言之有理,老头儿,枉你如此年纪,还不明白当下道则的要义吗?”
“老夫不明白,你要是明白,就不会与小老儿站在此处,而是迎敌于场中。”
..........
场中,残影连连,由辛友诚所在的点,快速向面展开,所以落凤坪上,你看到的,便不再是一个辛友诚,而是成百上千个辛友诚,持剑向申屠岫刺去。
这样的场面,不禁让人想起绣衣坊柳瑾的得意神通,身化万千。
但又有所不同,这里之残影,不是分身,而是速度造成的幻觉。
最大的不同,则是出剑,只因柳瑾万千分身的出剑方向,为不同点,而辛友诚出剑之处,只有一点,自始至终,都只有一点,因为他自始至终,都只有一剑,只是速度太快,看去有万千剑影而已。
这一剑,好似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就算对手已知道了他的意图,也不打算放弃。
那这样一剑,就有了破绽,不错,一个被识破了的计谋,便不再是计谋,而是拙见。
辛友诚不高大,但挺的笔直,一生练剑,从未学过谋略之道,在他的认知中,本就没有策略一说,且在他的潜意识里,许多事情就如这练剑一般,只要你够勤奋,便能成为剑道高手,没有捷径,也不存在另辟蹊径。
所以他的剑,一如既往的刺向他唯一的目的地,也不知出了多少剑,也不知疲没疲倦,好似他自己,才是韩飞控制的傀儡。
唯一的目的地,准确来说,就是申屠岫那只手臂,握剑的手臂。
要取一名剑客握剑的手臂,其难度不亚于虎口拔牙,好在辛友诚不怕难,因为更难之事,他都做过,这样一事,反而令他很是享受。
场间残影,越来越多,证明辛友诚之剑,越来越快,也间接证明一点,申屠岫要应付的剑,也越来越多。
两剑相交,剑鸣声,声声入耳,也亏是剑魔,若为其他剑客,不出三百招内,必死于这漫天的剑意之下。
在不知多少剑后,手忙脚乱的申屠岫却没有死。却也断了条手臂,手臂被辛友诚挑起。
接着如热刀黄油,轻易便刺了进去。
那条脱离申屠岫的手臂,好似有些恋恋不舍,接着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众人聚精会神,看着此幕,鸦雀无声。
正如申屠岫的鸦雀无声,好似这条手臂,不是他的,甚至这条手臂,本就是世间多余的。
忽然,他蜡黄且平静的脸上,有些动容,接着释然一笑,显得极为鬼魅,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欣喜,有遗憾,接着直直倒了下去。
至此,阔叶剑便成了无主之物,剑吟阵阵,也不知是欣喜,还是哀鸣。
人群中,有几人按捺不住,欲上前去,抢夺这样一柄利剑。毕竟用剑之人,谁不喜剑,谁又不爱剑,如此宝剑,就是剑冢都不一定能铸造出。须知,当年魔剑山庄之剑,可是世所罕有,举世闻名,则更不用说这庄主佩剑了。
且传闻中,申屠岫一生痴情于剑,不仅是剑道,还有铸剑术,他的佩剑,又岂会是凡物。
“诸位且慢,若非东坡先生那样的人物,我劝诸位.....还是莫要碰这柄妖邪之剑。”
场中,辛友诚之言,适时向刚启步的剑修传来。
“妖邪?危言耸听,我看是你辛友诚想私吞此剑,又不想背上一个夺君子所好的口实,故说出这样妖言惑众的话来。”
辛友诚道:“小兄弟不信,自取便是。”
“哼,小爷还偏不信这个邪。”
便抢先冲了上去。
只是右手刚一握住剑柄,一道惨呼,便响彻在擎天峰上。令刚欲夺剑的数人,迅速退到一旁,谨慎的看着前方那人从惨呼,到红眼,再到拔剑,乱砍一气。
残影一闪,辛友诚又退了回去,那发狂的年轻人,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想必是那年轻人的同伴,此时眼泛愤恨,看着辛友诚,希望他对此给出一个解释。
辛友诚如此,当然有些解释,在众人望来后,解释道:“申屠前辈一生嗜剑如命,想必我辈剑修均是知晓。他的剑,可说世间至锋、至利,是不可多得的宝剑,但申屠前辈一生,也因剑而毁,你可知,我刚才为何要前辈人剑分离吗?”
众人摇头,不明就里,辛友诚接着道:“从刚才的交手中,我大概明白申屠前辈当年如此,并非是他本意如此,而是他手中剑要如此,试问,天下间,有谁会无故灭自己满门的?又有谁,会无故滥杀无辜的?”
“所以辛掌门想说,当年之事,并非申屠岫所为,而是这柄邪剑所为?”
辛友诚道:“很大可能,有人学剑,控剑杀敌,有人学剑,以剑为友,共同杀敌,有人学剑,则是被剑反噬,成了剑的宿主,虽修为一日千里,但又有什么意义,唉。”
“你说此剑控制了申屠庄主?”
辛友诚道:“大概....如此,若在以前,我也不信,但在对敌中,我感觉到了此点。只因辛某是名剑客,而申屠前辈,同样是一名剑客,剑客之间的对话,有时两剑相交便知。”
许是兔死狐悲,有人为之一叹,道:“真是可惜,世间自此,又少了一名真正的剑客,虽然他之前为非作歹,但这样,实非他所愿,既是如此,又与他何干呢?”
众人均道:“就是。”
辛友诚道:“所以,辛某在此奉劝各位,若无足够强大的剑心,莫要轻易接触此剑,以免被此剑反噬。”
“辛掌门,你也不能收服此剑吗?”
辛友诚道:“申屠前辈如此人物,都不能降服此剑,晚辈又怎可能做到?”
“如此宝剑,被这样冷落,不是暴殄天物?”
辛友诚道:“若能如臂使唤,哪怕是一截枯枝,也算宝剑,但若被其反噬,就是上古神兵,也是糟粕。”
“先生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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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辛掌门,韩某这一‘剑’,竟如此轻易被解决了。”
声音自半空中,云鹏处而来,正是韩飞。
辛友诚抬首向天,笑道:“韩先生,你这一‘剑’,可说对辛某而言,受益良多,若还有这样的几剑,辛某感激不尽。”
韩飞道:“你以为像剑魔这样的人物,是想掌控就掌控的?若非当年他大部分意识都用来抵御邪剑的侵蚀,韩某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似有埋怨,辛友诚道:“老实说,剑魔前辈还算不错。”
韩飞道:“也许吧,若是魔剑山庄庄主,韩某定持晚辈礼节,登门拜谒,只可惜,生不逢时,他为魔剑山庄庄主时,小子还未出生,我出生时,他已是掀起腥风血雨的一大魔头。”
辛友诚一叹,道:“你非剑修,于这样一事,不理解也正常,抱歉。”
韩飞手扶高帽,重新修正战斗后的歪斜,笑道:“辛掌门,你我立场不同,有些不理解,也实属正常,要是都理解了,定是要引来流言蜚语的。”
辛友诚大笑道:“辛某行事,还不需向他人解释什么,先生放手施为便是。”
如此一言,带着放声大笑,自是均能听见,在这样之言传到道盟一众耳朵里时,一个个面色难看,腹诽这家伙真是狂妄自大,想着若非这家伙在前面当炮灰,定是要他好看。